答應大家的《大明宮詞》來了。
首先說個已經不新鮮的新聞:李少紅新劇項目正式啟動,劇名為《大宋宮詞》。
男女主演皆已敲定,為國內一線演員,暫時保密。 (小聲bb,貌似是劉濤和雷佳音)
乍一看,挺讓人放心;再一看,哪哪兒都不對。
《大宋宮詞》是什麼來頭呢? 該劇改編自網易云閱讀連載小說《女君紀》,講述北宋皇帝宋真宗的皇后劉娥,從民間歌女成長為一代皇后的故事。
劉娥劉皇后在歷史上確有其人,人物經歷也基本與史實相符。 所以是為了凸顯故事背景,才改了“大宋宮詞”這種需要輸入法重新記憶的名字嗎?
這個名字很難不讓人想起18年前那部現象級的電視劇《大明宮詞》,講述武則天以及她的女兒太平公主的故事。
而導演,正是李少紅。
可是朋友,《大明宮詞》講的是唐朝的故事,劇名來自唐朝宮殿“大明宮”,因此斷句應該是“大明宮”和“詞”,而不是“大明”和“宮詞” 。
但目前的宣傳文案也非常清楚地寫上了,“該劇是《大明宮詞》的姊妹篇”,怎麼看都是來強行認親戚的碰瓷行為。 (笑)
該劇將於5月份開拍,想要看到成品最早也得明年,是騾子是馬回頭再聊,我們今天就回味一下童年神劇,《大明宮詞》。
《大明宮詞》在浩瀚的國產劇中可以說獨樹一幟,近20年過去了,能跟它相提並論或者棋高一著的電視劇至今未見。
它最獨特和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地方,就是雋永流長的觀看體驗和極具莎士比亞戲劇風格的長句台詞。
為了寫這篇文章,夏BB重新看了一遍電視劇。
沒想到的是,在不同的心境下再次回味,竟然品嚐出了不一樣的感覺。 《大明宮詞》這部電視劇就像大明宮一樣,就像印像中的唐朝風骨一樣,用莊嚴、華麗、夢幻和虛無的重量,壓在了我的心上。
小時候看劇,只知道人人都愛太平公主,每個男人都為她所傾倒,她與薛紹和張易之的糾纏愛戀,也成為我心中對於愛情幻想的最初模樣。
再看《大明宮詞》才明白,這部劇講的不單是愛情,而是權力與愛情兩條主線的相互交織。
主人公甚至也不是太平公主,而是在大明宮這座沒有感情的宮殿冰冷地板上跑動過、生活過的每一個人。
愛情
每個人都有得到愛情的機會
卻不是誰都能獲得幸福
《大明宮詞》中的太平公主,可能是國產劇瑪麗甦的雛形,但也是為數不多讓人心悅誠服的瑪麗蘇。
但如果將《大明宮詞》看成是對太平公主愛情史的詮釋,那就暴殄天物了。
在我看來,所有生活在大明宮中的人,都在窮極一生追逐著愛情。
武則天
嫁給李治是因為愛情。 是在某個午後被蒙住雙眼的不知所措,是伸出的雙手無意間摸到了一具踏實的面龐,是紅綢掉落後初見一刻的春心蕩漾。
李治
對武則天的容忍和信任是因為愛情。 他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韙,將一個叫媚娘的女子從“母親”變成了“愛妻”。
他知道,媚娘殺再多人,也是為了鞏固他的江山。 在他眼裡,她不是武則天,永遠是需要他保護的媚娘。
他們的出場和離去都與愛情有關,但是單純,因為主角太平公主的愛情要更為複雜和纏綿。
太平公主的降生帶來了和平,遂賜名“太平”。 但她的愛情卻一直不太平,從14歲時遇到薛紹到50歲時自縊身亡,她在30多年間一直與“愛情”糾纏。
直接參與並影響了她的愛情的男人有三個:薛紹、武攸嗣和張易之。
薛紹,也許最能詮釋什麼叫做“人生若只如初見”。 他對於愛情的理解是“長相守”,一生只愛一個人。
太平的出現打破了這種平衡,太平的柔情擊碎了他的三觀。 因為太平他失去了“長相守”,想與太平長相守的渴望讓他備受煎熬。
唯有一死,才能了結這種痛苦。
武攸嗣,也許是最愛太平的人,也是太平最不愛的人。 他們的婚姻起於太平與母親的慪氣,來自太平想要堅守住上一次愛情的缺口。
她14歲時初遇崑崙奴面具下的薛紹,而她的愛人在新婚之夜把她獨自扔在新房,去陪伴另一個孤獨無助的女人。
她與武攸嗣成親的夜晚,她又重演了那一幕。
武攸嗣想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他的愛情很簡單,只要平凡的陪伴。
他天真地認為冷漠來自不愉快的夫妻生活,而沉迷於製作春藥也將他拋入了錯誤的深淵。
唯有一死,才能了結這種痛苦。
張易之
,那個宛如薛紹再世的男子,他沒有愛情,他崇拜情慾。
他與薛紹是兩個極端,薛紹的愛情是遠山上的青松,移動即死;張易之的情慾是浮萍,唯有流動才能永恆。
愛情於他來說是工具,而不是必須。 他的悲劇來自想要征服所有女人的虛榮,當他成為很多女人的情人,就變成她們的敵人。
他的背叛讓太平感到痛苦。 唯有一死,才能了結這種痛苦。
薛紹死於太平的劍下,張易之死於太平的劍下,武攸嗣自刎於太平的劍下。
他們的死因,全部因為“愛情”,因為太平想要追求的那種男女之間平等的愛情,那種既能長相守,又能充滿情慾與誘惑的愛。
但太平的出身決定她的愛情不可能止於琴瑟和鳴的舉案齊眉,不可能沉浸於男歡女愛的燭光浮影。
她的愛,注定是一把利刃。
她生於權力的結晶,她來自權力的結合,她的愛情注定要為政治寫下註腳,要為她自由、放縱的權力付出代價。
權力
每個人都有幻想的權利
卻不是誰都配擁有權力
大明宮中所有人都追逐著愛情的火焰,但毫無例外都被這烈焰灼傷。
因為“政治”和“權利”的明黃色早已為這群人愛情下了詛咒。
太平與薛紹的悲劇始於權力的橫刀奪愛,太平與武攸嗣的悲劇始於權力的傲慢與偏見。
但太平手中握有的權力,讓她不斷在同一地方跌倒後再站起來,而這種智慧來自她的母親,武則天。
太平曾經指責過武則天,認為她沒有感情。 但在我看來,全劇中最懂愛情的,正是媚娘。
她在侍奉唐太宗的時候就明白,在這桂殿蘭宮之中追求完美愛情等於自殺。 想要在大明宮中生存下去,首先要握有足夠的權力,然後才有資格談論愛情。
她愛李治,所以不懼被罵竊國;她愛薛懷義,所以不懼被罵縱慾。 但她早已拋棄了“女人”的身份,而是以金字塔頂端的統治者應有的覺悟生存著。
她愛這大唐盛世多於愛自己,多於愛所有人。
她告訴太平,女人能找到依靠的大樹固然好,如果找不到,就自己紮根於土壤中,站起來。
但不是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不懂得如何在權力下擁有愛。
韋氏
愛李顯嗎? 我想是愛的,但權力的尖牙在他們結合的那天就露出了殺意的寒光。
魏國夫人賀蘭氏
愛李治嗎? 我想是愛的,但她膨脹的野心和胸脯把她送進了冰冷的湖底。
追求與自己能力不符的愛情,反而會被權力的尖牙無情吞噬,這就是后宮政治的哲學。
女人為愛情做了權力的犧牲品,那男人呢?
追逐權力的男人們彷彿全部中了詛咒,死於長安城內漂泊的大雨中;不想追逐權力的男人們也沒能逃脫命運的追殺,被迫戴上華冠,再被迫身首異處。
一旦靠近了權欲的沙灘,血紅的浪潮就會跟隨你一生。 也許,不生於皇家是最好的選擇。
但生於大明宮中的人不會後悔對於權欲的追逐,因為他們生於這個時代,是大明宮的兒女。
他們見證過大唐風骨,建設過大唐風流,他們總是為遲到的錦繡前途,灑下含義叵測的淚水。
權欲鬥爭就這樣被化作繞指柔,演繹成一幕幕富有浪漫氣息的獨幕劇。 女人紛飛的衣角為男人的刀劍譜下樂章,紅綢遮掩下的情慾為噴湧的鮮血刻下墓誌銘。
但請你不要為他們感到傷心,因為這一切都屬於大明宮的爛漫和自由。
大明宮詞之美
你的錯誤,
就是美若天仙
《大明宮詞》最打動我的地方,就是美。
人,是美的。
所有的女性優雅而婀娜,大家擁有著平直而凜冽的鎖骨和肩線,那種泛著寒光的圓潤角度彷彿是皇家的標誌。
太平小時候是靈動的,梳著小小的髮髻,平板如幼女的身材散發著清泉的氣息;
太平長大後是若即若離的,纖細的腰線在柔軟的布料中若隱若現,首飾不多但每一朵花簪的位置都恰到好處。 她哭時如溪水流過明月,她笑時宛如牡丹盛開。
但我們都知道,她的美只屬於大唐,不可能屬於任何人。
而武則天的尊貴充滿了皇家的威嚴,在我看來是扮相最好的一位武皇。 她登基時君臨天下的恣意瀟灑,只消一句“你們,要聽話”,就足夠震懾人心。
情,是美的。
李隆基對於太平的愛是深沉而又保持著距離,他就像所有墜入情網的男孩子一樣吃醋、鬧彆扭,只為了邀請姑母去太液池觀賞荷花。
他跪在太平身後深情表白的一幕,是我心中國產劇最美的鏡頭沒有之一。
那是親情、愛情、友情的交織,是人類最複雜情感的紛飛舞動。
李隆基的夢想是做一把利刃懸在太平床前,刺殺所有企圖傷害太平的人。
但是在我看來,真正成為這把利劍的,只有薛紹的兒子崔緹,到死都沒能恢復原名的葉兒。
他對於太平的愛是遠遠的守護,是想要碰觸卻只能抓住來自太平之愛的利刃。
而全劇中最讓我為之動容的一幕,是男寵合歡在皇帝皇后面前承認自己對太子弘的感情。 那一聲堅定的“我是他的愛人”,讓我銘記至今,堪稱國產劇尺度與三觀之最。
癡情,決裂,背叛,忠誠……這些情感交織在女人的衣袖和男人的利劍之中,在曲徑通幽般的音樂里,一次次刺向命運的不公。
詞,是美的。
被稱讚至今的莎士比亞式古典長句台詞,有人嫌棄它做作與矯情,但在我看來,這正是大明宮風流的最佳詮釋。
而最大的功臣,可能是打磨出《大明宮詞》的編劇鄭重和王要。 其中鄭重有著長達數年的海外留學經驗,莎翁風颱詞大多也出自他手。
據說這個劇本是兩位編劇找到李少紅,因為太過古典而嚇壞了導演,兩位編劇就把導演拖進小黑屋,點上蠟燭,紅布蒙眼,再現了張易之和太平那段經典的“ 調情圖”。
這一幕讓導演感動不已。 但項目開始後,因為台詞難度太大,兩位編劇寫不下去跑路了,又被李少紅揪回來接著寫……
真是笑出眼淚啊,果然是擁有少年心的瀟灑之人,才能寫出的瀟灑劇本!
大明宮一別,再無繞樑三日之詞。
而鄭重本人,尤其欣賞溫柔的女性。 因此在他的筆下,大明宮中奔跑的女孩子們,都是溫柔如花瓣上的露水,但同時也堅強如風中竹林。
可以說,《大明宮詞》在塑造女性形像上幾乎達到了國產劇的巔峰,基調就像是長安城浸泡著石板路的瓢潑大雨:富有力量的哀傷之美。
人,情,風骨,三美合一,揉成了一部再也無法復刻的巔峰之作。
劇中有一段皮影戲唱詞,貫穿劇本始終。
將軍:來的是誰家女子,生得是春光滿面…… 這位姑娘,請你停下美麗的腳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麼樣的錯誤?
女子:這位將軍,明明是你的馬蹄踢翻了我的竹籃……怎麼反倒怪罪起我的錯誤?
這齣皮影戲,改編自元雜劇《秋胡戲妻》,故事的結局並不美好,早已奠定了這部劇中所有人物的悲慘格局:
不是在權力中迷失自我,就是在愛情中慢性自殺,一旦步入了政權金字塔的陰影中,沒有人能順利脫身。 要么做推動歷史的人,要么做歷史的佈滿泥濘的車輪。
《大宋宮詞》還能做到用歷史講述人物,用人物復刻歷史的這種浪漫嗎?
我想還是放低一點期待,說不定會少一點傷害。
但能夠肯定的是,昔日一別十八載,世上再無「大明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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