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摘要: 「我心中有著一條河,岸田上有一群人,那是家鄉的河流,我記得,永遠記得。我的心中有一群人,辛勤的耕田,那是爲了種生活,我記得,永遠記得……」《一幅畫》在著名民歌手胡德夫的歌聲中、琴鍵上緩緩蔓延開來,這是上週末剛剛結束的大型文化類節目《朗讀者》第二季主題曲。全國政
「我心中有著一條河,岸田上有一群人,那是家鄉的河流,我記得,永遠記得。我的心中有一群人,辛勤的耕田,那是爲了種生活,我記得,永遠記得……」《一幅畫》在著名民歌手胡德夫的歌聲中、琴鍵上緩緩蔓延開來,這是上週末剛剛結束的大型文化類節目《朗讀者》第二季主題曲。全國政協委員、中央電視臺綜藝頻道節目部主任呂逸濤是該節目的監製,同時他還是大型文博探索節目《國家寶藏》的總製片人。他曾執導2012-2014年、2016年的中央電視臺春節聯歡晚會,開創了央視《開門大吉》《回聲嘹亮》《幸福賬單》《黃金100秒》等欄目,受到了人們的關注,並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記憶。本期口述紀事版採訪呂逸濤委員,請他講述電視節目編導背後的故事。
▲呂逸濤
做一名電視節目編導,實屬偶然。
我出生在浙江的一個小縣城——永康,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那裏還很閉塞、落後,小小的我渴望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在我17歲高考那年,我覺得機會來了。高考成績還不錯的我,想趁此機會出去走走。誰知道,在浙江可以讀本科的成績,報考北京的院校只能讀大專,於是不顧家人的勸阻和反對,我大膽填報了北京廣播學院(今中國傳媒大學)。然而,我對廣播學院竟一無所知,只是爲了想去北京看看。一入學,正趕上廣播學院40年校慶,校慶晚會在央視播出,那一刻我才知道,這所神聖的大學培養的是電視藝術方面的人才,很多著名播音員、主持人、編導、記者都來自這裏。忽然間,我對未來有了一絲信心……
當時我讀的是廣播電視管理專業,課外選修了一些自己比較感興趣的課程,如電視新聞、廣播電視編導等。那時候,除了自己本專業的課程外,還經常到外系旁聽,涉獵各方面知識,比如我喜愛的文學和藝術。也是這個時候,文藝知識的學習漸漸培養了我的文藝鑑賞力,文藝的種子在我心底生了根。恰恰也是在這一年,學院擴招,很多省市級電視臺的學生過來深造,他們或是省市級廣播電視的精英,或是經驗豐富的編劇、攝影。有一次蹭課,就跑到了他們所在的班級,於是就跟這些有著豐富經驗的、年齡比我大一些的哥哥姐姐們結識了,我經常與他們在一起,聽他們交流、探討,向他們請教一切有關專業方面的知識和問題,慢慢地,我對電視行業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
兩年的大學生活很快就結束了,意猶未盡的我一畢業就被分配到了浙江省廣播電視廳下屬的一個公司。工作雖然穩定,但專業不對口,總有些力不從心。於是我決定報考本科,一是想繼續自己的專業學習,二是想從事與專業相關的工作。兩年後,我以優異的成績又考回了母校北京廣播學院,讀新聞專業的本科。大學生活總是多彩多姿且開放自由的,我一邊學習自己的專業,一邊不斷擴充套件自己的知識面和興趣愛好。讓我至今難忘的是,那時候,我對電視文藝和戲劇極其著迷,便常常跟同學們一起到北京電影學院、中央戲劇學院看演出、參加沙龍、聚會研討。因為廣播學院離電影學院有點遠,但和戲劇學院相對近一些,於是我們就經常去戲劇學院看演出,話劇、音樂劇、國外劇團來京的演出一個都不錯過,《梁山伯與祝英臺》《費加羅的婚禮》以及日本新宿梁山泊劇團的訪華演出《人魚傳說》等,都是那時候看的經典。不管是中國話劇還是西方戲劇,它們的劇情表達常常令我回味無窮,每部戲我看了三遍,還覺得沒有看夠、沒有看透。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對戲劇的結構以及呈現方式有了深刻的理解,它們與電視新聞、電視編導有著不一樣呈現和表達,這讓我開闊了視野。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帶著濃郁的愛好接觸戲劇、學習藝術、領悟文化的過程,讓自己在後來的工作實踐中得到裨益。
本科畢業後,機緣巧合下我被特招到海政電視藝術中心工作。當時我們主任是著名編劇周振天,跟著他我開始學習電視劇製作。不久,我到了中央電視臺,在央視二套經濟頻道實習。《生活》欄目是經濟頻道當時熱播的一檔節目,我就是從這裏出發,正式成爲了一名電視人,成爲了一名電視編導。選題、拍攝、剪輯,成爲了工作的重點;好節目,成爲了心中的目標。隨後,編導、參與制作了兩屆「3·15晚會」,參與了多個案例的選題、拍攝……那無數個晝夜在身處各種惡劣環境下探知事實真相的經歷還歷歷在目,那些不斷選題、反覆討論的製作過程也依然令我久久難忘。
2003年,中央電視臺經濟頻道策劃推出《非常6+1》欄目,我從一名跑一線的、採編社會新聞的編導成爲了一名文藝節目編導。《非常6+1》首期開播,我任導演,節目新穎的形式、智趣的內容,令觀眾耳目一新,一開播就受到了人們的歡迎。
隨後的三年,經濟頻道還推出了大型選秀節目《夢想中國》,從執行總導演到總導演,選題、策劃、製作,每一步都走得紮紮實實。節目以不同於其他選秀節目的模式打造了屬於自己的品牌,通過音樂讓更多的普通人登上舞臺,實現理想。從《夢想中國》走出了很多文藝人才,他們也都在文藝領域的不同崗位上發揮著光和熱。
2009年全臺節目整合,把屬於文藝部分的欄目都調整到了綜藝頻道,於是我們也跟著節目調到了綜藝頻道,真正開始做電視文藝節目。先後推出了《回聲嘹亮》《開門大吉》《幸福賬單》《黃金100秒》等欄目,一直到現在的《朗讀者》《國家寶藏》。過程雖然艱辛,但我們心中一直堅定著一種信念:要利用好平臺,做出好節目,奉獻給觀眾。
2011年下半年,我們接到通知,哈文任2012年央視春節聯歡晚會的總導演,我做執行總導演。春晚節目組一成立,我們就開始了各種策劃、討論、調查研究。印象深刻的是,籌劃2012年春晚。因為2011年是一個特殊的年份,中國共產黨成立90週年、「十二五」規劃的開局之年、中國開啟大資料時代之年,這些時代背景不得不讓我們思考2012年春晚的這道大餐應該如何烹製、如何創新,如何跟得上時代又超越時代,如何繼承傳統又有創新,如何接地氣又不落俗套,如何耳熟能詳又兼具藝術性。思考的結果就是,要從內容、形式以及演員的狀態甚至是身份上進行全面的突破,突出一個「新」字,如主持人如何串聯出新、觀眾席如何設計創新、節目如何推新、內容如何革新等等,從細節上著手,大膽創造。比如,2012年春晚一開始的群口相聲《小合唱》——歌唱家轉型說相聲,把歌唱家的身份設定為相聲演員,融相聲、歌唱為一爐,生動活潑又不失專業性,令人耳目一新。還有,我主抓的語言類節目中開心麻花團隊創作的《今天的幸福》,首次上春晚的開心麻花,使全國人民一下子記住了「郝建」。那一年還有很多這樣的好節目。這些節目的設計,從聲音、臺詞、舞蹈、表演到服裝、化妝、道具、舞美,都融合了集體的智慧、體現了集體的力量。
2012年春晚是我第一次執導大型晚會,最令我難忘且自豪的是舞美大景觀的設計。主舞臺由長短、高低、大小不一、錯成等高的304根柱子組成,以突顯它靈動的流線,為內容增色。清晰的記得,當時我和舞美總設計師陳巖老師因為這304根柱子專門到浙江寧波去,我們倆像監工一樣,盯看它的量產情況、它的立屏效果;等到安裝時,我們倆在沒有特意準備升降鎖的情況下,親自上陣體驗,每人站在每根柱子上試高低、升降,以保證它的安全性和呈現的效果。過後細想,不禁有些害怕,因為有些柱子很高,我們站上去的時候,很多不確定的因素都會隨時發生,好在一切順利。當時薩頂頂的一首《萬物生》,將這次設計完美地呈現了出來,流動的線條、錯落有致的升降配合多媒體效果,呈現一幅春天萬物復甦、生機勃勃的景象。這座舞臺至今仍在使用。
印象最為深刻的是2013年春晚我設計的開場創意——央視主持人的集體亮相聯歡,這也成為當年的一個亮點。人們都說,中央電視臺最大的資源便是主持人資源,所有的主持人彙集一起,在一種歡樂氣氛中集體亮相,共同展現主持人的風采,拉近與觀眾的距離,是一種新穎的創意。這也是第一次調動了全臺幾十位主持人的一次「大行動」,我們為每一位主持人選歌、定調、定位置,他們認真彩排、反覆練習。我時時在想,對於「春晚」來說,他們的亮相是一次新創意;而對於他們自身來說,可能會是一種榮譽感,這種榮譽感,來自集體的力量,來自默默的奉獻。
2016年我接任央視春晚的總導演。這一年是一個風向標,就是要傳遞社會正能量、引領社會新風尚。在這樣的創作背景下,推出了《美麗中國走起來》《山水中國美》《華陰老腔一聲喊》等這些質感上唯美、形式上優美、內容上醇美的節目。我一直認為,不管是欄目還是「春晚」,都應該堅持出好節目,傳播正能量,使觀眾喜歡、讓百姓受益。
2017年被稱為央視文化節目元年。2017年的2月份開始,央視綜藝頻道開始推出文化情感類節目《朗讀者》第一季,2017年末推出了文博探索節目《國家寶藏》,上週末《朗讀者》第二季剛播完,《國家寶藏》第二季也在籌劃中。
一直以來,我認為作為一個電視人,在央視這樣一個平臺上,我們應該做出一些有影響力、有品質、有格調、有規制的節目,奉獻給新時代的觀眾。因而,在近年來各種綜藝、選秀節目佔據著熒屏的大環境下,央視如何突出重圍,凸顯自己的位置和價值,如何發揮我們綜藝頻道這群有知識、有夢想、有涵養的電視文化藝術人才的作用,創造出好節目,成為我們一直思考的問題。
早在2015年,央視要實施海外創新專案培訓計劃,通過選拔赴國外進行培訓。於蕾、湯浩等四人提交的《國家寶藏》的設想從專案中脫穎而出,成為第一批赴英國威斯敏斯特大學與英國專家共同研發和打磨的六個創新節目之一。2015年10月,他們去了英國,進行為期一個多月的培訓。英國是一個博物館眾多的國家,在英國,他們瞭解了更多博物館文化,加固了對《國家寶藏》的認知。回來之後,我擔任總製片人,開始了大量的調研,積極推進《國家寶藏》的生產。這隨後兩年多的時間裏,一輪又一輪的調研、翻改,讓我們不斷更新、進步。起初我們從小處切入,來反映文物中所折射出的人們的所思所感,據此我們做了很多設計,但一拿到臺裡,領導說切口太小,如果叫《國家寶藏》,那麼就要從內容、形式等各方面對得起「國家寶藏」這四個字。領導的話如雷貫耳,一下子開啟了我們的思路。於是,我們趕緊調整方向,把格局開啟、放大,把視角放寬,調研後聽取了各大博物館和故宮博物院的意見和建議後,最終形成了一個總體的大方向和大格局。我和於蕾、湯浩既是多年的同事、朋友,又是多年的合作伙伴,我瞭解他們所擅長之處,更堅持不要放棄我們的長項,於是,將最初設計的記錄式綜藝改爲了演播室綜藝,以演播室為主體,配以外景做設計,這樣一方面能聚攏觀眾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可以作為節目的支撐。
一臺演播室綜藝節目,要有一個底、一個人、一個logo(標誌),那麼《國家寶藏》要做什麼?我們很清楚地知道,我們要做一個國寶的展覽。通常國寶的展覽是在博物館內,那麼電視的國寶展覽如何做?就是怎樣才能將國寶「放大」?我們從各大博物館的展臺設計、參觀迴廊、內容分類中得到啓發,找到了這個「底」——展覽。那麼,這個展覽怎麼「入駐」《國家寶藏》中呢?我們想到,以故宮為底,實行「8+1」模式,也就是故宮牽頭,加上八家國字頭博物館。每個博物館選出一批國寶,我們再從每個博物館選出的國寶中選3件,最後再由觀眾投票選出9件,在最後的特展中展出。國寶為我們提供了展覽、提供了內容。「底」有了,人呢?就是誰來講?講什麼?怎麼講?這種形式問題,我們有著一致的意見:講國寶的故事,讓國寶活起來。圍繞「活」,我們選擇以活人、活體演繹、活靈活現的方式來呈現,主持人、講述人、國寶守護人,通過解讀國寶的內涵、演繹國寶前世今生的故事,最終達到電視「展覽」國寶的目的,呈現國寶的價值意義。
這就是《國家寶藏》背後的故事,也是整個團隊曾經走過的一段艱辛又快樂的路,一段與調研同行、思想為伴的路,一段充滿樂趣、體現價值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