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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視頻滋長,“有視頻有真相”的時代終結了?

4月17日,一條奧巴馬本人痛罵特朗普的視頻迅速躥紅網絡。 前半段視頻裡是一段圖像和聲音都非常“奧巴馬”的講解:“這個時代,你可能看到我們關於我們從未說過的話的石鎚,比如說’特朗普傻X’。”緊接著 畫面分成兩半,《逃出絕命鎮》電影導演Jordan Peele出現在畫面右側,他的聲音和嘴型完美移植到了奧巴馬的畫面裡。

 

這是BuzzFeed聯合Peele和猴爪製作公司推出的視頻,應用了目前飽受爭議卻廣泛應用的後期製作軟件DeepFakes。 視頻剪輯能隨時呈現一段你從來沒說過的話,一些你從來沒做過的事,比如奧巴馬這段視頻,代價只是56小時的加工剪輯和一位專業視頻編輯助理而已。

 

事實上,這種“移花接木”也已經不算新鮮事,一些色情影片裡,名人的脖子以下和名人本人毫無關係。 科技,尤其是人工智能技術發展到今天,技術的實際應用常常事與願違

有心造假的難度越來越低,一些免費AI軟件就能實現,FakeApp就是其中翹楚,只要被移植對象的圖像資料足夠多,就能輕鬆實現移花接木。 總統、名人和公共人物就成了重點目標,依靠手機端造假的視頻已經在Reddit和Discord上大肆流傳了。

 

互聯網從來都具備後現代狂歡的基因,從俄羅斯機器人的釣魚網站,到Facebook信息流的上癮操作,大眾造假就是當前的媒介貨幣。 身份認同變得極易變動,匿名者在製造粗俗與困惑,騙子能盜取人門完整畫像,DeepFakes似乎達到了互聯網歷史的頂峰。

“真實”二字變得毫無力量

 

俄羅斯作家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曾說:“真實”是少數幾個不打引號時毫無意義的詞。 他打了個諷刺的比喻:你我同時看著一個事物,你怎麼知道我們所看到的就是相同的呢? 同樣的,基於合理性和經驗主義,媒體、政府和學術組織是在幫大眾整合輿論,教我們正確描述這個世界,哪怕脆弱的輿論在這幾年正一步步走向瓦解。 社交媒體帶我們進入了一個新時代,每個人的資訊環境裡都充斥著固有的偏見以及不合規的事實。 特朗普對謊話與陰謀的縱容,也導致一個非真相時代正在加速到來。

 

但似乎很快,我們又會迎來一個純真年代。 我們所處的世界,眼見也不一定為實,換句話說,現實世界的崩盤已經不遠。

 

我們依賴現實,渴求現實,彷彿活在亞伯拉罕·澤普魯德鏡頭描述的世界裡。 當初肯尼迪總統被刺殺,達拉斯裁縫家裡8mm家用攝像機正好捕捉到的影像佐證了這一事實。 在美國,未剪輯過的視頻有著極大的權威性,因為犬儒主義作祟,公眾對媒體的報導及其對事實的加工已經產生了盲目和非理性情緒,也是對近百年來的廣告、宣傳和 誇張的電視新聞的過度反映。

 

每一次醜聞被“記錄在案”都會攪動大範圍民眾憤怒,上兩屆總統大選中,這些真實的影像資料就起著重要作用。 2012年,米特·羅姆尼在佛羅里達籌款時公然抨擊47%支持奧巴馬的美國人,指責他們是聯邦政府撫養的弱者,剛好拍到這一幕的酒保,毫無疑問摧毀了羅姆尼的 總統競選之路。 如果僅僅記錄一些言語,或許不會產生這樣的影響,而這個從間接角度拍攝的視頻裡,記錄著餐具碰撞的叮噹聲響,來回穿梭的服務生手捧著紙巾,說服力遠遠超過了文字。

 

在《走進好萊塢》紀錄片裡,特朗普曾吹噓自己性騷擾某位女性,但他竟然沒受到什麼波及。 好在這一事件成為了引爆其它社會衝突的導火索——一段記錄運動員Ray Rice從酒店電梯拖出昏迷的妻子的加長監控錄像曝光,引出了NFL對傳聞已久的家暴事件的回應; 2016年明尼蘇達白人警察槍殺黑人Philando Castile事件中,Castile的女朋友錄下全程,並把視頻放到了Facebook。 關於警察暴行,此前的報導一直沒有引發公眾憤怒,但這段視頻的瘋狂傳播才讓政治家,甚至是少數強硬保守黨評論員意識到長久以來他們忽略的虐待問題。

我們相信自己的感官和眼睛之所見,但這些偽造視頻的出現正好可以利用大眾的心理。 密歇根大學的Aviv Ovadya將其稱為“信息天啟”,這些偽造視頻只會帶來更多動亂。 “披薩門”事件裡,如果後期剪輯時加入老闆色瞇瞇看著兒童的畫面,這樣的假新聞想必會引發公眾新一輪的情緒爆炸。

 

但問題的關鍵不只限於假新聞的擴散, 視頻會讓我們相信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 政治家和宣傳人員會充分利用這樣的懷疑。 一旦曝出不當行為的錄像,嫌疑人可以輕易否決,提出錄像為惡意編造。 特朗普採用的正是這種策略,儘管之前他承認《走進好萊塢》視頻的真實性,現在卻私下引導大眾懷疑視頻不是他的真聲。

人工智能讓真實世界加速崩潰

 

換句話說,偽造視頻最終會摧毀我們的信念,不再認可對公認現實的強大共識。 谷歌科學家Ian Goodfellow在《麻省理工科技評論》中說:“長久以來,我們信任視頻展示的真實世界,這一點實屬僥倖。”

 

人工智能的目的並非讓現實世界崩盤,但這的確是一些技術成果無限堆砌的結果,至少是無心之失。 我們認為矽谷的故事開始於20世紀60年代的國際先進研究基金會,基金會和斯坦福大學的傳奇工程實驗室相隔不遠,專注於LSD實驗,周圍的技術人員則不可避免地借科學之名, 參與致幻行為研究,他們想發明新的機器,像藥物一樣實現人的意識轉移。

如此一來,電腦就能在現實中撕開一個口子,幫助人類從日常繁瑣的事務中解脫出來,將精力用在其他事上。 史蒂夫·喬布斯稱,服用LSD致幻劑是他“人生中兩三個最重要的體驗之一”。

 

真假虛實摻半的視頻,不是技術人員讓我們脫離真實的最終結果。 VR就是一個例子,營造一個讓人置身另一個空間的景象,通過眼睛和手柄“欺騙”視覺和感官。 視頻遊戲則是將玩家置身於交替出現的場景,植入另一種敘事。 然而,即使遊戲讓人上癮,也還未完全實現沉浸式體驗,VR或許可以實現這種效果,讓人看見或完全感知到遊戲角色的世界。 幾十年前VR技術被初次應用後,致幻劑反對者蒂莫西·利瑞說,VR是“新型LSD致幻劑”。

VR技術讓這個世界更有趣了,但如果大肆宣傳VR的擴展應用,如個人電腦和社交媒體,或許會讓VR技術成長為一個龐大的行業。 讓消費者沉迷,也容易被Google、Facebook等公司掌控,而VR技術“顛倒事實”的特點無疑會讓其進一步操縱消費者。 VR設計師曾說,在一些恐怖體驗中,不少消費者摘掉設備後依然有強烈的情緒反應,也有研究表明,用戶重返現實世界後,VR依然會影響其行為,或多或少讓 他們做出利他行為。

 

德國研究人員在試圖破解VR倫理時曾警告稱,VR的“全面性”,可能產生“精神或行為上的強大操縱能力,尤其背後有商業、政治、宗教和政府對其支持”。 VR先驅Jaron Lanier在最近發表的研究報告中表示:“從未有過哪種媒介能如此真切地描述美麗,面對恐怖時又如此脆弱。VR在測試我們,比以往任何一種媒介更能放大 我們的性格。”

 

或許社會會找到方法解決這些問題,或許我們可以學會在駕馭它時保持批判精神。 不過目前為止,人類面對欺騙和愚弄時表現出幾近無窮的易感性——輕易陷入自己信仰或自我投射的世界中去,無論有多麼古怪或有多少錯誤。 政府在面對新技術帶來社會挑戰的回應越來越慢,或許這次會直接避開。 現實世界怎麼構成? 我們無法從認識論層面分析:它同樣也是政治問題,需要政府去解答某些深入人心的疑惑。

 

少數人或許還有時間或能力把幻想從真相中分離出來,但我們最希望的是將問題外包,讓報紙或大學,這些值得信賴、經過訓練、掌握知識的團體重建文化權威。 或許意識到危機的大型科技公司,也要承擔其這樣的責任。 比如說,在掌握著新聞和信息最重要的入口後輕易地壓制偽造視頻的傳播,但同時,他們需要承擔起現在所迴避的社會責任。

 

2016年,俄羅斯通過Facebook干預美國總統大選,Elon Musk坦白他理解人類生活,他講起一個在他圈子裡非常流行的牛津哲學家的理論:“ 我們都活在電腦虛擬世界裡,彷彿科幻電影或電子遊戲中的角色,我們生活在真實世界的可能性可能不過數十億分之一。 ” 如果這些技行業的領袖們都不相信現實世界的存在,或許我們再也無希望脫離當前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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